索多米斯的戰火在今日清晨,已逐漸延燒至坎納及的西南方,當地的居民均已撤離該地。估計三天之內巴利丹的軍隊將會深入至姆雅,我軍目前仍在最前線阻擋敵軍的侵犯,由軍事天才達菲特親自領軍……
「你在看什麼?親愛的。」珍問著她的兒子。
亞希爾是珍的小兒子,平時不太愛講話,但好奇心很重,熱愛閱讀。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讀著書,目前世界各地正流行著紙本書,防水的那種。他翻書的速度很快,紅色封面上寫著《蕾妮之淚》,是個關於戰爭的故事。
「噢!這是那部老舊的戰爭故事嗎?你從哪裡得到它的,小亞?」珍湊上前看清楚書名後驚呼道。
「人們為何發動戰爭?」亞希爾的用詞有些過於成熟,他今年也才五歲。
「關於這個嘛,我想是為了利益。」珍小心地回答。
「但戰爭只能損耗利益,我不認為戰爭有好處。」他不以為意地說。
「不…戰爭嗎?好吧,對『某些人』是有好處的。」
「何謂『某些人』?」亞希爾合起書本接著問。
「大概是指那些發動戰爭的人吧?」
「妳是指那些少數人?下指令的那個人?」
「聽著,亞希爾,我覺得你還太小,你還不適合讀這類書籍。」珍皺起眉,伸手取走《蕾妮之淚》,亞希爾沒多說什麼。
「我看過一些關於心理學的書籍,我看不太懂,但我得知有些人天生好戰,甚至嗜血或者崇尚暴力。」
「你從哪得到那些書?」珍問。
「抱歉,是我給的。」此時門外走入一個年輕人,那是珍的大兒子,名叫奧薩。
「奧薩?你給你親愛的弟弟看這麼複雜的書做啥?他問了好多令我神經緊繃的問題。」
「小亞。」奧薩喊了他弟弟一聲。
「奧薩?」
「下次我來回答你,別再問我們的媽媽了。」
「咳,奧薩,我不認為你已經懂那麼多,千萬別誤導你弟弟,他還小。」珍說。
「別擔心。」奧薩從他的背包中拿出另一本書,丟給癱坐在沙發上的亞希爾,他熟練地接住了。
「那又是什麼?」
「那是《海洋之歌》。」奧薩說。
「很好,聽起來非常…」
「關於攻心術。」奧薩打斷他母親的話,補上這句。
「老天!」
奧薩似笑非笑地點了頭,然後重新背起書包,快步走上樓回到他的房間。
「親愛的。」珍輕喚。
「怎麼了,媽?」
「我…我總在想,也許有一天,我會不認得你們兄弟倆,也許那天很快就要來臨。我試著不去擔心那麼多,但我卻做不到。」珍慢慢地說著。
「妳是指腦退化症嗎?」亞希爾微皺了眉問。
「哈,對,我就是在說那個。」珍笑著說,她有一副美麗的笑容。
「那妳會記得父親嗎?假使妳已經得了腦退化症。」他歪著頭問。
「我希望我可以忘了他,假如我連你和奧薩都認不出來的話。」
亞希爾對他的父親毫無印象,打從他懂事以來,家裡就只有珍、奧薩,以及他自己。以前,珍會偶爾試著說起關於他們父親的事,但奧薩似乎沒什麼興趣,至於亞希爾則是沒有太多的反應,於是後來她也就不說了。亞希爾總會試著幻想他父親該有的樣子:和他們兄弟倆一樣的臉型、膚色偏白、說話音量不大、熱愛閱讀……。
時光飛逝,十二年後…
這些年來,異獸的培育十分盛行,比起機械產品,異獸不僅新鮮、有趣、強大,更能與人們進行情感交流,滿足人們各個層面的需求。異獸種類十分多樣,牠們有不同的品種及性格,在訓練上的難度有所差別,價位更是依循著稀有度遞升,人們通常各憑本事去選購異獸。
「嘿,媽,早安!」
「你又要上哪去?」珍喊道。
亞希爾停下腳步,在他的肩上有隻毛茸茸的小型異獸,外型類似貓頭鷹,一身灰土色的毛,眼睛大而圓,是琉璃紅色的。那是他幾天前在不語森林發現的野生異獸,似乎跟他意外地合拍,於是便帶了回來。
「我在想,也許路比的家人在森林裡。」
「路比?」珍撩了下她鬢邊幾根不明顯的白髮。
「噢,就是牠。」
「我還以為你打算養牠呢!」
「我的確想。」
所以才更必須確定,未來不會有人突然出現想要帶走牠。亞希爾心想。
他摸了摸路比,路比愉快地蹭了回去,接著他便踏出家門,前往不語森林。不語森林位在他家的正北方,走路約十幾分鐘路程,平時不會有太多人進去,除了一些散步的人,或者獵人。森林裡的異獸都非常尋常,不會有人刻意捕抓回去。樹叢相當茂密,森林深處也有巨大的樹木,人們不約而同地不去破壞森林核心處的生態,目前狀態良好。
亞希爾喜歡這座森林,他可以算是這裡的常客,比任何獵人都還識得路。但他不常走到核心處,那裡實在是太過原始,光是開路就是一件苦差事。他通常一直走到綠湖湖畔,那是一座大小適中的湖,如果沒有風吹過,湖面是相當平靜的。在那兒有許多神秘的傳說,關於遠古湖底生物,或者是淒美愛情故事。但亞希爾知道,湖底下什麼都沒有。他也不是沒有抱著一絲希望,他甚至在湖畔過夜,但綠湖中沒有任何東西出現。
「好了,小可愛,如果你發現自己的家人,記得表示些什麼,懂嗎?」
「啾——」路比發出叫聲,這是牠第一次在亞希爾面前開口。
「嗯,很高興你懂了。」
「啾啾—啾——」
「嘿!夠了,閉上你的鳥嘴!」
路比一臉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的年輕男人,物種間的溝通障礙。
今天的溫度恰到好處,走在樹林間相當舒適,亞希爾放慢腳步。令他驚訝的是,小傢伙一路上十分乖巧,就像是經過訓練一般,但牠還這麼小,所以不太可能是那樣子。到處晃過一圈後,亞希爾還是找不到和路比外型相似的異獸,於是他打算離開森林。
也許你也是被遺忘的那個。
「啾——」
「別擔心,你就跟著我吧。…奧薩?」
路比警覺地望向前方,亞希爾跟著抬起頭望了過去,發現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他哥哥,身穿整齊的軍服。奧薩在十年前離開家,進入姆雅特殊作戰學院就讀,並在畢業後加入軍隊,十年來只回家過七次。當初珍同意讓奧薩離開,是因為她相信現在已經不會有戰爭,人們應該都已經滿足於現在的生活。
「嘿,弟弟。」奧薩攤開雙臂笑著說。
「奧薩!你怎麼回來了?」亞希爾忍不住喜悅,奔上前問道。
「我抽空回來,我直覺你在森林裡。牠是什麼?」奧薩指著路比問。
「撿到的,我不確定牠的品種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
「媽很想你,我們回家吧!」
「走吧,我有件重要的事,要跟你還有她商量。」
兄弟倆一同回到家中,珍感到驚喜無比,她最驚訝的莫過於奧薩的轉變。過去的奧薩沒什麼自信,個性低調,不常露出笑容。但現在的他能夠有自信地微笑,而且變得更帥氣成熟。
「小奧,我好想你!你在那裡過得如何?」
「媽,我很好,如您所見。」
「我還真不習慣你現在的說話方式。」亞希爾說。
實際上,亞希爾才是變化最大的那個人,過去的他總是面無表情,給人一種冰冷無情的印象。十幾年過去,現在的他甚至會帶著小異獸到處閒晃,這令他母親再驚訝不過。
「沒辦法,我受過訓練。」
「包括說話的方式?」
「是的。」奧薩輕笑著說。
此刻亞希爾明白,不只是說話方式,就連表情以及說話內容,都是設定好的。
「你可真是個好軍人,奧薩,我以你為榮。」亞希爾這麼說。
「我這次回來有一個重要任務,不是上級派給我的,而是我給自己的。」
「什麼?」珍笑著問。
「我希望,小亞,今年可以加入姆雅學院。」
「什麼?」
珍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,她第二次的發問顯得情緒化許多,語調大幅度地上揚。亞希爾則沒什麼反應,他很瞭解奧薩這個男人,他老早就料到總有一天奧薩會為此而來。
奧薩一直在做父親該做的事,他試圖增廣亞希爾的見聞,也試著讓他步上自己的後塵。珍知道奧薩對自己的父親始終不諒解,因此試著取代父親這個詞所具備的意義,以兄長的身分。
「他現在才十七歲…」珍猶豫起來。
「媽,我當年也不過十八,我相信小亞可以做得比我更好。」
「……」珍陷入沉默,許多事情在她腦海中浮現。
「當然,這也要依小亞的意思。」奧薩將視線移向亞希爾。
「你知道的…」亞希爾停頓了下,接著開口:「我很聽你的話。」
他看見奧薩對他露出笑容,珍的眉頭深鎖著,她擔憂的事情可多著。
「那麼,現在輪到你去說服媽了。」奧薩說。
「看看你都學了些什麼。」亞希爾笑著說。
奧薩一聽,便大笑了幾聲,接著望向珍:「媽,我想您不會阻止亞希爾的,就如同當時您沒阻止我。」
「如果小亞有意要去的話,我不會阻止的。」珍說道。
她的身影在此刻顯得十分落寞,一如十年前奧薩離開的前夕。
「不過…」珍緩緩開口:「你們要記得,媽永遠愛你們。」
/ To be continued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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